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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死者(前篇)

第二节.死者(前篇) (第1/2页)
  
  死者尼特,世界的第一位死者,当祂因火焰而凝聚后,无尽的混沌便有了终结,于是世间从此再也没有永恒之物,生来便是为了死去、存在便是为了消失。
  
  那位大能者挥动祂的鎌剑以分割生死之境,等一切落定之后,祂就回到了死亡的居所,接着静静地等待,等待有天太阳消失、世界迎向终焉。那位死者就是一切循环的休止符,理所当然地,祂也期待所有的循环迈入停滞,并渴望着万物归入祂的怀抱;因此,死亡与终结就成了存在之物的本能,没有哪个存在能逃离死亡,能逃离的都不会是属于此世的真实之物。
  
  但要怎么做世界才会归入死者尼特的怀中?实际上,祂不必做任何事情,因为死者尼特早在死亡的那天就预知到,火焰的诞生即是为了熄灭,此乃世界真理,不可撼动。所以,祂只要静静地躺在那,就像最初一样,等着动势消解成静、有形崩塌成无,一切就像尼特当初诞生的那一刻,一无所有。
  
  那就是本能,死亡的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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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芙拉姆特说,走过祭祀场坟冢后沿着崖壁小路前进,不久后就能看见一个洞窟,那座洞窟是罗德兰的坟冢,从那里开始就是死者尼特的领域,凡人不能擅入、神祇也不敢踏足的寂静圣域。
  
  牠说,最初死者尼特曾与葛温王有过协议,生者归罗德兰诸神管理、死者归祂所有,于是在世界诞生之后,除了神明之外,凡是活着的就一定会死去,而死去的存在就会回到尼特的怀抱中,并永远安息;但自尼特叛变之后,这条法则就不再通用了,于是诸神又创造了新的循环,从此罗德兰的死者就不再送入墓穴,而世间的死者最终也只是绕过尼特的阴府并消失在人世,回归大地--这段话就像个故事,一则老掉牙的民间传说,然而对我说出这些话的是一条活过千年的生物,而牠所在的地方又是名为罗德兰的诸神之地……这让我不得不重新思考这则传说故事的可能性。
  
  我问牠,到底尼特是怎么背叛葛温的,芙拉姆特则回答:因为祂容许邪教徒与渎神之物在黑暗中繁衍。
  
  但我没有追问渎神之物是什么,毕竟我不是神、也不打算去接触那些东西,现在我只担心接下来的路程会不会受到那些邪教徒的干扰。
  
  后来,那条蛇在开合了牙齿数次后又继续说道,在盛世之时,洞中墓穴依然有人管理,他们为死亡服务、也为死者守灵,从贫民到贵族、无论恶徒或圣人,在他们眼中都是同样的存在;芙拉姆特告诉我,他们全是尼特忠实的信徒,一群来自桂福隆德的守墓人,但那些人在罗德兰大难之时就消失了,没有任何文献与纪录说明桂福隆德到底遭遇什么灾难……然而大蛇后来自己又提出了一种可能性,那就是守墓人们早已与邪教徒同流合污,于是他们便被厌恶光芒的尼特给消灭了--大概吧。
  
  大概吧?就连芙拉姆特都不确定的事情,我还能奢望什么更好的答案?
  
  走过冗长狭小的险径,看着洞口逐渐逼近视野,我也不再考虑关于死者尼特的各种恩怨纠葛。我该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前进,这个问题比较有意义。
  
  太阳公主曾问我,我会不会用枪。当然,有什么好不会的呢?于是我就拿了祂给赠与的长枪与直剑、并小心翼翼地放入无底木箱中;后来,当我向芙拉姆特请教地下墓穴的事情时,牠也问了我会不会用枪、有没有银骑士之枪可用,那时我可真搞不懂,大家怎么那么喜欢祂们的英雄使用长枪这种东西?于是我反问芙拉姆特,难道银骑士的武器能来拿避邪吗?
  
  "是的,它能拿来避邪,尤其是受祝福的银骑士之枪,它是对抗冥土瘴气得一大助力。"--芙拉姆特如此说道。
  
  真的?话虽如此,进入墓穴时我仍把它安置在无底木箱中,就放在钺与矛中间,它的刃部如剑、柄长如矛,银骑士之枪一样就个老大哥一样在长兵器群中鹤立鸡群,绒羽般的精致不是其他同类行的武器能相比的。闪亮亮的银枪啊,你是我的护身符,就请你暂时把祝福转赠给我的斧头吧,现在我还没打算换武器,尤其是换成一把我不会耍的武器。
  
  我是会用枪,只是拿来桶跟刺的话那谁不会用呢?不过这就是我的极限了。
  
  抱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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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吓啊!」我不禁大喊着。
  
  那是我杀死那名提灯人时发出的声音,它的音量大的惊人,山谷中的怪物们都听得一清二楚。很好,这下我真的会用枪了,桶跟刺、然后当棍子用,的确,这有什么难的呢?不,真是难用得要死了!
  
  但效果真的很好,这我不否认。
  
  这块土地就像芙拉姆特所言,让玩弄尸骸的尸术师所占据,他们提着诡异的头盖骨灯笼在山壁里的坟冢间徘徊。那里的景色分外诡异,不知该说肃穆还是骇人--洞后的山壁彷佛让洪水洗刷过一般平滑,而壁上则是一道道人凿的洞口,此时骷髅随着提灯人一同行走,在瀑布前祈祷、在破坟里呢喃,除此之外,这里只有飞头与之作伴;那块土地不如想象中的宁静,实际上,它不得安宁,那群提灯人把墓地弄得像堡垒充满关卡与陷阱,他们甚至还能任意操纵那些骨头跟尸体,只要甩甩灯火就能让邪物们唯命是从。
  
  在拿起银枪前我还不信邪,想带着斧头在敌营里横冲直撞,只是没一会儿后我就让那群不断复活的敌人给逼了回去……不断复活,对,砸碎了又重新站起来,骷髅大军堵住了我的去路,他们的身子在我眼前晃啊晃,骨头于半空中发出充满韵律的鸣响,那些既不是人类也不是生物,纯粹只是个会动的东西……拿着弯刀与红白盾崖路与石桥上跳舞,骨骼声喀啦喀啦地回荡在耳边……我好像梦过这样的场景,让一群尸体给嘲笑,让他们围着撒尿,但我是让一群骷髅死灵给纠缠着。这些东西跟活尸有什么不同?也许是因为那些敌人飘在那毫无道理,它们没有理由,甚至无法理解。
  
  最后我还是取出护身符了,屈服于另一个我所无法理解的神许之物……只是没想到那把银枪的祝福远比我想象的更有意义,它克制了提灯人的邪术,由那只枪所击散的骷髅都失去了动力!
  
  --好吧,对不起,芙拉姆特,我是该相信你的,毕竟你任务就是要协助我不是吗?接下来我会试着更相信你一点。但只是一点点,别得意了!
  
  趁着这股冲进,我就这么胡里胡涂地不断往下,靠着那把银枪消灭沿路的障碍。这就好像在底层那段路一样,只是这片墓穴比起底层还要更加干净,毋宁说,它真得是圣域也不为过,此地让阴寒的穴壁围绕,脚下的砂石是无尘的碎砂、眼见的水瀑是洁净的清水--也许所谓的冥府就是如此吧,人间尘埃所不能入侵的土地。所以说,这是冥府,那在这边我能见到过去的伙伴吗?闯过石桥,沿螺旋的墓穴塔楼而下,周遭的阴光正缓缓消逝,寒风渗入骨髓、冰针翻滚于关节,此时我是如此希望能见到过去的伙伴、期盼能得到他们的祝福,这样黑暗就无法夺走我的勇气……如果我有这种东西的话。
  
  (咚啷咚啷!)(喀锵!)
  
  伫立在壁边的石像冷不提防地窜出了铁钉,铁钉机关追着我的身驱而来,不知名的小偶像现在成了我的恶魔;剎那,一道火球穿过身躯,衣甲下的皮肤被它的阴寒所灼伤,随后,追击袭来,那群骷髅前后包抄,一举阻挡了我的步伐。它们放下武器,一个个扑过来将我的身体给困住,剎那,厚重的白骨镶入铠甲,接着越迭越沉、沉到我双脚无法站立……
  
  (--碰轰!)
  
  --好冷!提灯人,为什么你的火焰是冷的?
  
  ……哈啊……哈啊……火焰,这种缘份可真让人难以释怀啊,劳伦狄斯。
  
  现在,站起来、快站起来!告诉它们你还活着,无名。
  
  用枪有什么好困难的?只要能把敌人解决,那这武器用的也算熟练了……叫我枪术大师,老古董!
  
  「吓呃--!」
  
  银刃穿透提灯人,他们躯壳应声粉碎,顿时寂静再临,山崖上的骷髅归于尘土。
  
  这样就结束了吗?我不敢想象还有多少提灯人在这徘徊,杀了一批又一批,他们的存在就跟那些骷髅一样不可理喻。挥挥银枪,尸术师啊,这条线就是你我之间的界限了,既然你们硬是要过来阻扰,那我就在这里等着,看谁想第一个闯过来。在这座大洞里住的开心吗?这是你们的家对吧?是的话就别逼我把它给毁了。
  
  「滚开!」我对着山谷大吼。
  
  提灯人们的火焰还在壁穴上闪烁,忽强忽弱地摇动着,明亮起伏宛如呼吸,不久后,火焰依序消失在洞中,骷髅的步伐也跟着慢慢走远。
  
  ……
  
  ……嗯……真有效。是你的功劳对吧,银骑士?我仔细擦了擦上头灰尘,那把枪仍光亮如新,就算碰撞与火烧也没半点损伤。看来我真是低估了银骑士们的配备了,真不愧是亚诺尔隆德出产的东西,坚固耐用,而且还带有意外的小惊喜。
  
  不知道拿卖的话能卖多少钱?
  
  (啪唦啪唦……)
  
  我一边走,一边想着自己到底拿着了什么样的宝物。
  
  走在这处天然大墓穴中、并让不知名的山壁与水瀑包围的当下,大概也只剩这种事能排解我的不安了吧。
  
  眼前越来越黑,粗糙的岩壁渐渐让砖石取代,后来,我似乎进入了某个贵族的陵寝。当咒术之火燃起的瞬间,我自微光中见到石室里藏了无数完好的石棺,此刻,咒火照出了陵寝的雏形,天花低矮、通路壅挤,每个棺穴上都刻下了文字与记号,但它们已几乎风化到无法辨识的程度。潮湿的空气与水花声响从外头涌入,此地寒冷如冬--突然间,这里只剩黑暗了,凡世的声音消失在不知何处的户外,与那些砂石一起沉入了山壁风化的横纹中,而我仍走在这,在冥府中游荡。
  
  ---
  
  石砖造的陵寝一直往下延伸,路上我经过了许多小型石室,那些地方的地基脆弱,稍稍不注意就可能陷落其中--
  
  (--碰隆!……)
  
  陷落。就像我所讲的,摔到一些不知名的地方。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里不算复杂,没有死路与密门,它就是死人的大宅院,棺材放在这就跟家具没两样,只是每走几步就得敲碎一只骷髅,这实在有点令人厌烦,我本来还以为他们已经不打算来找碴了,那群可恶的提灯人、或者说尸术师,算了,怎样称呼都好,反正我也没打算再跟它们沟通。
  
  ……哼,尸术师,待在这个破烂地方对那些家伙有好处吗?在很久以前,我就听说过尸术师是来自对死者的崇拜,那是死亡的信仰、也是亵渎生命的信仰,在人间徘徊的尸术师行踪不定、甚至没有人确切地见证过他们的存在,不过只要有死亡的地方就有他们的踪迹。骷髅、脂腊、毒草与剪刀,充斥鲜血尸臭的仪式在战场中留下印记,有时我甚至会怀疑,所有的战争都是他们计划--不过要真是这样,我就得感谢它们了,毕竟这可是我们这些无主之人的生存之道,要是没了战争,我和前辈可就要失业了!
  
  但他们为什么要追随死亡?我不曾去理解过那些异徒的想法……不过要是现在呈现的一切就是尸术师们的宏愿,那看起来也不过就是想握有死亡的权柄罢了,操纵骨骸与尸首肯定让那些人充满了至高无上的骄傲感,对吧?贵福隆德的遗族?
  
  怪胎……这下我终于找到能被自己称作怪胎的家伙了,哈、哈哈。
  
  ---
  
  从地上下来不知过了多久时间,虽然罗德兰与我的身驱都不存在刻度,然而我却渴望知道伫立于黑暗的我到底走到了晷盘的哪个角落。寒冷正加深心中的疑虑,怀疑着冥府只是个无底大坑,没有前后左右,只有坟冢与幽灵拼凑而成的迷宫在这;我怀疑自己是否又陷入了另一种恐惧,对死亡的恐惧、对无名之物的恐惧,尽管我习惯了鬼火与骷髅在身边徘徊,但这副肉身却依旧让它们的视线所掠夺。
  
  火焰,请保佑我。
  
  墓穴越来越长、越来越深,最后它终于不再下降并开始在平面上延展,相似的房间与廊道在地底中组合搭接,相似的回廊与厅堂扰乱着感官,我感觉自己好像一直在原地打转,就算没重复看见腊石的光芒也总以为自己早已掉落了术士们的轮回陷阱中。所以,到底是在第几个房间、第几条走道之后开始有了变化?地砖逐渐让砂石取代、混乱侵蚀了墓地的秩序……转眼间,我看见砖墙裂出了个大洞,洞外是两片山崖夹起的小径,微风在山狭间盘旋,湿气与阴寒再度降临……隘口、长路、宽阔的峡谷之末--总算,贵族的陵寝没了,眼前又是一片阴暗的罗德兰峡谷。真令人安心。
  
  "小心轮子"--地上出现了一道蜡石光辉如此写道。
  
  那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警告吗?但是,轮子?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锵锵锵锵---!锵碰!)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安心,是啊,在那群骷髅车轮怪辗过我之前的确是如此。哼,轮子、铁带刺的轮子,这真是继工匠之神创造投石器后最伟大的新发明--能自己滚动杀敌的致命车轮!
  
  等等,我好像听见……火焰在上,现在可不是躺在地上的时候了!
  
  连忙翻了几圈后,我的躲藏之旅再度展开。那群骷髅扛着大车轮跑过来,没多久,隆隆碎石声起,翻过一片又一片砾石丘坡,轮子们朝着我汹涌而至,它们的铁刺在砂石与水潭中碾压,无法言喻的压迫感让我不时回头,好像曾经过去那段被人驾马追逐的日子,这双脚跑不过牠们,我的速度注定让我成为那些追逐者的猎物。
  
  盾牌、盾牌,也许我该准备一张大盾牌,至少那东西还能挡上几下--呼喝!哈哈,没撞到,笨蛋!
  
  笨--
  
  (……咕咕啊啊啊啊--!--轰!)
  
  ……
  
  ……呜嗯嗯,我被什么东西给炸飞了?
  
  (咕噜咕噜--!锵碰!锵碰!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噢呜,我的背……我的脚没感觉了……喔、等等,没事,我还能动!
  
  好吧,那我最好趁现在跑快一点。
  
  --噢噢噢!真糟糕,铁钉插进背里了!……呃啊!铁钉!……这真是场大笑话,要是被人看到可就丢脸了。
  
  现在没得跑了,认命吧,无名。
  
  停下脚步,我试图在微光中搜索轮子们的位置,此时数颗飞头游荡于半空,它们看着我,一会儿后便悠悠飞来,随着八道车轮一同逼近。应一声吶喊哀鸣,又有一颗头爆炸了,爆风震着我的五脏六腑,强光令双眼目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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