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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不死镇下街

第三节.不死镇下街 (第2/2页)
  
  我们到底在对抗谁?异教徒还是叛贼?被召入尾区的你们曾活在阳光下吗?你们知道……自己在其他人眼中的样貌吗?
  
  "所以你又知道多少?"
  
  我知道的可多了!弗雷米莫的军人不过就是自以为高人一等的奴仆罢了,但就连败犬也懂得虚张声势,可是他们在做什么?那些人还在摇着尾巴等人摸头夸奖吶,老兄!
  
  "欢迎来到人间,我的小天使。"
  
  你!……前辈?
  
  「前辈!你在这里吗?」我对着巷口大喊:「我可没说错半句话!弗雷米莫……那群人根本连奴隶都不如!你明知道的!天杀的……烂东西……」
  
  你明知道!我们都心知肚明……但是啊……
  
  ……我来自弗雷米莫。我不是英雄、也不是革命家,我只是个叛逃者。但你们还希望我做什么?我只是个小人物,渴望自由、获得自由的小人物!难道你们会因此心生妒忌吗?
  
  因为我不想承认弗雷米莫?别纠缠我,我已经离开你们了!
  
  没错,就是这样。听见了没,幻影,我不需要为不属于我的东西感到自卑!
  
  魔法师,别害怕,就把它当作一个玩笑吧!
  
  ……玩笑……魔法师,呵呵呵……我曾去过你们的国家,那地方真是太奇怪了。但你们的酒很棒,给那你们这些书生喝上这么好的酒可真是浪费,但可惜我没能再那多待上些时间。
  
  "一旦了事就要离开。",这是我和前辈的原则,毕竟待久了只会把事情弄得更麻烦,尤其是在彼海姆,要是一个不小心被骗去当实验品就糟了。
  
  前辈总说:"魔法师跟圣职者都一个样,盲目又顽固,而且都尽出一些鬼主意。"
  
  不过我还真想知道在前辈眼中有什么东西是不一样的,从大沼的居民到东边的神秘客,他每次一喝酒就要全都念过一次,耳朵听到都快生茧了。
  
  话说,那次我们是做什么才要去彼海姆的?那个死气沉沉的地方什么时候也缺战力了?啊,我想起来了,我和前辈是被引荐过去的,为了……
  
  「圣女?」
  
  (……兹兹……啪兹……)
  
  谁?啊、不,只是杂音……火焰的声音。
  
  ……
  
  不知为何,我不敢再想象彼海姆之行的理由,里头好像藏了些错误,某个难以挽回的致命缺憾。
  
  ---
  
  依照古利古斯的指引,确实我确实正朝向城墙迈进。
  
  喔?有酒。
  
  (咕噜……)
  
  --噗呸!竟然是酸的,真莫名其妙!
  
  ……但不死人本来就不需要摄取食物,老实说,我这么作才真是一点道理都没有。可是我就是想要喝,郁闷的时候、开心的时候,不管任何时间,我都宁愿自己永远不要清醒;只是在人间的时候我没这种想法,因为战争之人总是得避免自己松懈于和平,然而在罗德兰的我却急迫地渴求酒精的慰藉,就算一点点也好,能提供平静与温暖,壮大我萎缩的勇气。只是就连这点小小的奢求都无法达成,这地方真是太可悲了。
  
  森林就没这种问题。森林里几乎什么都有。有酒吗?当然,他们用树果酿酒!……现在想起来,黑森林真是个天堂。不像这里,酒馆里别说是酒了,就连半滴水都没有。
  
  不过,尽管它的空无近乎悲惨,就连封存的酒也没能幸存,但我感觉得到此处确实与最初我所见到场合不同,某方面而言,这个地方又特别的多彩多姿。它的墙间彷佛渗着油污,地板因湿气而严重腐朽,此地徘徊着奇异的臭味,是混合了劣质香料与腐败的结果--古利古斯的看法是对的,这方向确实越来越接近了某个肮脏的地方,而那些恶魔也在此地徘徊……是的,我赶笃定,它们肯定有些关联,至少怪物曾经拜访此地,因为刺鼻的硫磺味在臭气中挥之不去,那是非人的气息……
  
  (咚咑、咚咑……咚咑……)
  
  没错,事实如此,我真佩服那位魔法师竟然猜中一切。
  
  隆隆的步伐声在残破的窗外徘徊,我赶紧躲在暗处,深怕又是一只骇人巨兽在那寻找粮食。当牠接近时,我能感受得到对方的重量撼动了尘土--夹带着硫磺与铁锈的气味,那东西就和许久之前的牛头怪没两样,它们是同一族的怪物……乃是黑骑士们没有铲除的魔鬼余党。
  
  悄悄自隙缝一看,我察觉对方的形身硕壮而巨大,虽不如牛头那般超乎想象,却也足以叫人寒毛直竖;牠顶着一颗有如枯骨的山羊头,外头的那只恶魔比起牛头怪近似人类,但却有人的特征、也保持着人的某种习性,不知是因天性使然抑或受人教导,牠穿着一条破烂裤子遮蔽了半身,好像人类羞于****一般,然而再怎么像人类,也掩盖不了那只灵活的蜥蜴尾巴、那颗怪异的脑袋,牠始终是个怪物。
  
  此时恶魔手上的两把巨大柴刀不时与墙垣摩擦,那钝重的金属声响彷佛在提醒我--尽可能避免和牠正面冲突。想都别想,溜过去吧。
  
  突然间,我注意到一只钥匙在山羊头的腰间晃动着。那到底是用来开启哪个门锁的呢?一只无智的巨大野兽又要钥匙作什么用呢?
  
  正当我努力想解开这到谜团时--山羊头发出低吼,那只恶魔的咆啸中参杂着一点有如人语的声音:「吼呜--!呜--!……泥仔--!哪--!……。」
  
  牠在外头来回探索,发红的双眼不时抬头观望。牠的声音在十呎之后反复徘徊,接近又远去、时快时慢,那只恶魔知道有个东西在附近,牠感觉到我。牠在戏弄我--人类,人类只是牠的小玩具。
  
  不,我杀死过牛头、也杀死过石像鬼,牠们都比你要高大强壮的多……你不值得我害怕。那我为什么要躲着?
  
  "因为你活着。你的勇气不过只是死亡赐予的胆大妄为。"
  
  没错,实际上我只是个胆小鬼。
  
  "软弱、无力。"
  
  软弱无力。
  
  "愚蠢、无能。"
  
  愚蠢无能。
  
  "小小的人类……小小的失败者。你,你想做什么?你为何走上这条不归路?"
  
  我想要获救……我……我想从恶梦中清醒。
  
  "如你所愿,罪人。"
  
  你只是个幻影,你什么都不懂!闭嘴、闭嘴!欧兹华德!
  
  "呵呵呵呵……"
  
  我很清醒,我从来没像今天这么清醒。不要多想,冷静点,不死人,你不会死,你只是想要避免无谓的折损。这里离篝火太远了,我根本无法确定自己打完这场之后还能不能撑得下去。不死镇到处都是活尸,这里没有太阳、没有索拉尔,只要一不小心就会失去一切。
  
  没错,不死人。不要理会那些声音。冷静。
  
  山羊头还在附近徘徊,牠正在远离。一阵子后,山羊头又沿着原路回去了,脚步缓慢、沮丧,不时地还重复着那人语--直到牠的影子消失在转角,低吼逐渐消失。
  
  ……呼……冷静。没事了。
  
  拜托,就这样继续走,别回来。
  
  (--咚咑、咚咑、咚咑、咚咑--!)
  
  喔,我的战神啊!你实在太过慷慨了!
  
  (轰隆!--……)
  
  乐观永远无助于战斗的进行,我不该期待有任何侥幸。
  
  (咻轰!--轰隆!……)
  
  但我还有些运气。当山羊头恶魔出手破坏墙垣时,我早已从另一扇破窗跳了出来。直冲脑门的恐惧让我的视野萎缩、身躯麻痹,万物停滞如冰,收入耳中的声音只有我与我的心跳。
  
  "来得及。",我天真地想着。也许不会太天真,毕竟我占有速度优势。然而当武器才从背上的剑架抽出来时,我的视线里却只见到一道红光。是牠的眼睛。
  
  有多近?不对,我们隔得还远--不,还不够远!
  
  「……!」猛然退了几步后,我看见山羊头的柴刀端头染上了些许血液,它毫不费力地勾破了我的左上臂,深度直达筋骨,参差的伤痕坑洞因出力而绽开,顺着肌理滑入掌间的血液是如此滑润,我不自觉地再度使劲,深怕保命工具将会从手上滑脱。
  
  山羊头,你只想在那看着我恐惧吗?
  
  那只恶魔凝视着我,蒸腾的呼息从羊骨头盔中渗出;牠走动,缓慢而沉重,像灾祸一般宣告着凡人的末日。下一刻,我勉强躲过了怪物的横劈,牠的两把大柴刀削毁了半面墙壁、剑风吹动了沙土与水坛,紧接着一声战吼,是人语混合低俗的吠叫,随后牠恣意挥舞手中粗钝的武器,逼得我无处可躲。
  
  「呜吼--!……离!开!……吼啊--!」
  
  「如果你不介意,让我们各走各的路吧!」我如此回答。
  
  牠不可能听得懂,牠愚蠢的野兽……然而此时此刻,我却怀疑这个山羊头恶魔有个主人,因此牠才会留在这个没有粮食的城镇。那把钥匙不是装饰品,如果牠是个被驯养的,那看守钥匙肯定就是那只恶魔留在此地的原因。
  
  --大刀一甩,地砖应声粉碎。要怎么样才拿甩动这把八呎长的柴刀?它不合里,那东西简直就是块大铁板!
  
  当那只牛头恶魔挥舞斧头时我没半点疑虑,因为牠跟牠的大斧头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可是山羊头的柴刀太接近人类了,刀的重量、刀刃的锋利感,一切都过于具体……该死,醒醒、不死人,战斗吧!
  
  趁这短暂的停滞。趁牠还没把刀收起来,我得发动攻势、倾尽全力迎击。然而余光中又见到一道影子--第二把柴刀!
  
  (锵!)
  
  牠让我无法放手一搏。山羊头是恐惧之源……牠是人类的天敌。想象中的天敌。现在只有一个方法能对付牠……
  
  ……念头一闪,我抛下大剑,趁空档跳上了山羊头的背上;我猜牠因此感到倍受羞辱,一个小小的人类竟然把它当成了坐骑,可是我的野心不只如此,山羊头!
  
  跳吧,就像头野马一样挣扎!
  
  (砰!砰隆!……砰!砰隆当--!)
  
  --唔呜……很好,你这聪明的小家伙,想把我碾在墙上?但你身后的不速之客可不仅仅只是个人类,我是个不死人,就算断气了也不会松手……我早就死过了,你这愚蠢的东西!
  
  看吶,我身上多的是武器!
  
  「啊……啊--!喝啊!喝啊--!」你的脖子很坚固吗?不是吧?我想也是!现在让我们来看看你到底能挨上几刀……羡慕吗?这小家伙可是安德烈作的,要是你有机会也该请他打一把小短刀……一把!锐利的!小玩具!
  
  (锵啷!锵啷!……)
  
  终于,那家伙下定决心舍弃了一只柴刀,看来牠终于想通了……像只野兽吧,你没资格拿人类的工具!卑贱的杂种,爪子才是你的武器!而我,我才有资格拿刀子,我才有资格割破你的喉咙!
  
  --哈哈哈!--呜……逮住--头、头被抓住了……呵呵呵……被抓住了。
  
  恶魔肮脏的爪手就攫住了我的头,牠的手掌好臭,充满油臭与腐败物的气息。然而牠正在使劲、想把我的头给捏碎,但负伤的山羊头已经逐渐失去了力气,牠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挣扎。
  
  (……咚隆!)
  
  ……或把我像个垃圾一样甩到地上。
  
  呵呵呵、呵呵……我征服恐惧了。欧兹华德,你看见没,我不是软弱的人类,我是胜利者!--哈--哈哈哈哈--!
  
  --而你,山羊头,你呢?我听见牠气喘如牛,破损的气管发出残缺的咻咻声响。累了吧?我也是,我好累,如果能一直躺在看着天空……罗德兰的天空触手可及,可是它依然好远……要怎么做才能回去?
  
  经过一番挣扎,我自垃圾堆中爬起,眼见胜利近在眼前,那只恶魔徒劳无功地想将破损的脖子给堵住,步伐摇摇欲坠,几乎无法站直,但我不愿冒险,至少再怎么心急也得等原素瓶发挥功效才行。要一次解决。
  
  山羊头,我看到你愤怒的双眼,你在忌妒眼前的不死人能受到火焰庇护吗?--你很痛苦?是的,你应该要痛苦。
  
  寻回大剑后,我口中学着野兽吼叫。这是在嘲笑那只恶魔、还是我早已深陷其中?--在意识尚未反应之前,这副身躯早已冲向敌人,以身为座、以剑为桩--剖开!
  
  ---
  
  纵使让恶水覆盖我也不敢阖上双眼,但这究竟是恐惧于他的穷鼠一击、还是我早已嗜血成狂?故事中的英雄沐浴在龙血下而获得不死之身,那已不容于天地的不死人沐浴在恶魔之血下又能获得什么?死亡的命运吗?
  
  ("……喝喝恶……泥……不泞……过……")
  
  晚安,小羊儿。
  
  牠瘫倒一旁,我亦因此受其牵连、双膝与地相抵。牠的内脏彷佛的油污将大剑纠缠其中,随后,当我将武器拖出时,它们也因此从绽开的大洞中滑出;那些东西温暖而黏稠,几乎与焦油无异,它们淹过了我的脚踝,染黑了砖上稀薄的青苔。
  
  「黑……黑先生。」
  
  我听到了他的声音。「古利古斯,你还留在这?」
  
  「是的……我想我迷路了,」魔法师说,「这一言难尽,朋友。」
  
  如果他想继续保住我不堪的尊严,那也罢。「很多事情不说出来也罢,朋友。」
  
  「嗯、你……」古利古斯想了想,似乎觉得自己原本要说的话不恰当,于是接着改口说,「……我打算回祭祀场,请问你是否愿意与我同行?」
  
  「你不是迷路了吗?」我取下了山羊头腰间的钥匙,稍稍拨开上头的血污,我看道上粗厚的匙身上刻着"尽头"。如果这不是巧合,那么我想那只山羊头大概是被驯服的怪胎,用来保护钥匙不让神经病的抢走,或杀死所有可能从下水道里跑出来的倒霉不死人;到底他们怎么会想到把恶魔拿来当看门犬来用?真是群疯子。
  
  魔法师解释道:「虽然我找不到原本的路,但我猜想在下水道附近应该也存着一条上水道的通路才对。既然目标差不多,不如我们一起寻找,这样不是能更快一些吗?」
  
  我并没有出声肯定或反对古利古斯的提案,但是、很自然地,我们一前一后地走在了一块,维持着近似同路人的关系,正如对方所言。我搞不懂他究竟是出自于关心还是便利才选择了这种方法,不过我能理解那家伙并不出于任何恶意,他只是单纯的优柔寡断,让疑虑与情感所左右……至少看起来是如此,毕竟我不相信一个带着龙徽戒指的优等生会多没主见。
  
  镇下的路途漫长,我们四处寻找方向,在废墟与墙阻中打转,直到我身上的血都干了、头发因脏而污纠结成块,终于,一座耸立的墙塔与一黑暗的小门展开在眼前,两者面面相觑。一个往上,通往罗德兰的蓝天;一个往下,直达地狱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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